,亦或其它?
后期维氏对弗氏的批判几乎没有停止过,通过对弗氏著作的大量阅读,饰品货架,批判一步步深化;尤其是对弗氏的《释梦》进行极为详细而全面的批判;同时,在对弗氏梦理论的考察中,也深刻地批判了弗氏的人格结构理论。
弗氏认为,“梦是愿望的满足” [1]除了小部分梦以外,大多数梦都表达了一种潜意识里被压抑的欲望,由于这些欲望为意识所不允许,就只能趁人在睡眠状态下意识松弛时,获得一种伪装和变相的满足。这种伪装表现为,梦中呈现出来的景象都是虚假的或毫无意义的,弗氏将之称为“显梦”;而梦所要真正表达的东西是潜意识里被压抑的欲望,这就是“隐梦”;真正的梦念披着显梦的外衣,骗过意识的稽查,实现隐梦的目的。梦的解析,便是将显梦翻译成隐梦,而梦念根据隐梦的目的而编织显梦的过程,就是梦的工作。弗氏将梦的工作归纳为四种方式:一、凝缩作用,梦将几种梦念凝聚在一个显梦上,通过该显梦同时表达多种梦念;二、移置作用,将看似不重要的材料编织进显梦中,使其表达一个意义重大的梦念;三、象征作用,根据材料与梦念之间的相似性,使这些材料在显梦中象征性地表达梦念的欲望;四、润饰作用,将显梦中杂乱、荒谬的材料巧妙地组织起来,使其具有逻辑性与合理性。梦的工作就是对梦念进行多重化装,使意识无法辨认它的真面目,从而干扰意识的纠察,千方百计地混进意识领域以获得表达与满足。在《日常生活的心理病理学》中,弗洛伊德通过对遗忘、口误、笔误、闪失动作等失误现象的考察和研究,表明这些失误现象并非毫无意义,而是由无意识里的欲念决定的,同时这些欲念也不为意识所容,就只好采取看似无足轻重的失误形式来骗过意识的盘查,“不经意”地表现出来,从而获得满足。
维氏对梦超乎寻常地感兴趣,其程度不亚于对语言的兴奋度。在各种语言游戏中,维氏十分活泼而富有诗意地对梦进行考察。
维氏通过戏剧和折画活动,形象地描述出弗氏的梦念,各种隐梦如何通过显梦表达自身;但是维氏并不赞成这种“肢解法”,看似分解出许多富有意义的东西,但作为整体的梦的意义却消失了。
在弗洛伊德的分析中,梦仿佛被肢解了。它完全失去它原来的意义。人们可能认为梦是舞台上演出的戏剧,它的剧情有时相当难于理解,有时却非常易于理解,或者在我们看来仿佛是如此。仿佛剧情被撕成许多碎片,其中每个碎片具有完全不同的意义。人们还可能作出这样的设想:在一张大纸上画出一幅画,然后把它对折起来,是一些在原来的画中互不相连的部分拼凑到一起,构成一幅新画。这幅新画,也许有意义,也许没有意义。(这后一幅画相当于显现的梦,原有的画相当于“潜存的梦的思想”)…… (11卷,93页。)
梦与生活,在弗氏的思想体系中,梦就是生活中主体的欲望遭受压抑,得不到满足的另类表达;二者是处于因果链条之中,梦与生活事件相联。维氏却不以为然:
一个梦之所以使人感到惊奇,不是由于梦与我的生活事件等等有因果关系,而是由于梦仿佛是某个故事的一部分,――肯定是一个非常生动的部分――其他部分仍然模糊不清。……人们从这个地方把我所看见的那个人拉过来,从那个地方把他的话语拉过来,又从其他地方把梦中的环境拉过来。不过,梦中的故事依然有它自己的魅力,如同一幅吸引我们并且激励我们的图画那样。
现在我们当然可以说,对梦中形象的思考使我们受到启发,正是我们受到启发。因此,如果我们把梦告诉别人,梦中的形象通常不会受到启发。梦对我们的影响就像一种很有发展前途的思想对我们的影响。(12卷,93-94页。)
如果梦有时保护睡眠,人们就可能指望梦有时对睡眠进行干扰。如果梦中的幻觉有时实现一种似乎合理的目的(幻想中的希望得到实现),那就是可以指望梦做出与此相反的活动。没有任何“关于梦的动力学理论”。(12卷,98页。)
如果我们的睡眠中的梦与白天的梦有相似的机能,那它们的部分目的就是使人对任何可能性(包括最坏的可能性)做好准备。(11卷,99-100页。)
25.这是一种极其有趣的心理现象,这个丑陋的解释使你说你实际上有这些想法,而在通常的意义上你并没有。
(1)有这样一些过程把这个梦的某些部分与某些对象联系起来了。
(2)有这样一些过程“所以这就是我所指的”。有一种迷惑使人们在这里步入歧途。(12卷,351页。)
梦与生活并没有多大的关联性,不存在因果必然关系,梦也许会影响我们的某些行为,但我们的主观意念无法对梦产生影响;某些梦中的故事具有吸引力,不是因为它揭示了生活的真谛,而是因为“家族相似性”使我们将梦与生活事件、意识以及语言游戏等相关材料连为一体,从而拼凑出一副使人信服的图画,使自己陶醉于其中。
梦与象征,可以说没有“象征”,弗氏的思想体系就大为失色,失去了一根栋梁;通过自由联想和象征的过滤,一切都变得灵活而有序,都朝向“力比多”,一切行为都有了牢固的根据。弗氏这种泛性化倾向,可与我国古代阴阳学媲美,后者将世界置入阴阳二元之中,阴代表雌性,阳代表雄性,二者无处不在,相生、相济、互制、互克,以此为依据阐释世间万象;但是弗氏思想体系没有从宇宙发生学和知识论上来为自然立法。维氏无法忍受弗氏过度的性化论。
梦境的象征化。梦境语言的观念。把一副画看做是一个梦。我曾在维也纳看过一个年轻女画家的画展。有一幅画是一间空房间,像是一个地下室。两个戴高帽的男人坐在椅子里。没有其他东西。画的题目是:“参观”。当我看到这幅画时,我立刻就说“这是一梦”,(我的姐姐把这幅画描述给弗洛伊德,他说:“嗯,这是一个很普通的梦。”――与处女有关。)注意,这个题目确定了是一个梦――我不是用它指,像这样的东西都是画家在睡着的时候梦到的东西。你不会对每一幅画都说“这是一个梦”。这表明存在像梦的语言这样的东西。
弗洛伊德提到各种象征:高帽通常象征着阴茎,像桌子一样的木制的东西就是女人,等等。他对这些象征的历史解释是很荒谬的。我们可以说这并不是必要的:世界上最自然不过的事情是,桌子应当的是这种象征。(12卷,371页。)
弗氏的释梦工作,通过象征将生殖器直接暴露在阳光底下,并进一步将其附着在各种具象上;但是如此阐释的根据何在?一件随意的什物何以解释成性器官?而这些只是在意念、文化、象征和解释中生产出来的,如此,理论越庞大就越摇摇欲坠。这种意向性的象征,在弗氏看来是荒谬的,因为任何人都可以用之得到自己想要的解释。
梦与游戏,显然在弗氏的观念中,梦肯定不是做梦者所玩的一场游戏,而是无意识的显现形式,是一种不为意识所察觉的预谋性行为。维氏更愿意将梦境看作是做梦者所玩的游戏。
假定我们把梦境看做是做梦者所玩的一种游戏。(顺便说一下,没有任何原因或理由可以说明孩子们为什么总是玩游戏。这就是游戏理论常常出错的地方。)可能会有这样的游戏,把各种形状的纸放到一起构成了一个故事,或至少是把他们收集起来。可以把这些材料收集起来,把它们储存到一个剪贴簿里,装满了图片和轶事。孩子会从这个剪贴簿里取出各种片段,把它们组成这样的结构;他可能会取出一个相当不错的图片,因为其中有些东西是他想要的,他可能只是把剩下的东西都包括在内了,因为它就在那里。
比较一下我们为什么做梦和我们为什么写故事。并非故事中的每件事情都有寓言性的。想要解释他为什么只是以那种方式写那个故事,这到底是指什么?(12卷,377-378页。)
在梦境游戏论中,梦为何发生就像孩子为何喜欢玩游戏一样,找不到确定的答案,可是这样的原因,也可以是那样的原因,甚至多种原因的集合。并非每个梦境都有寓意,梦只是经验材料堆积的一种方式,释梦行为是从诸多材料中找出相关联的,并给予一种貌似合理的解释,而更多的是堆积着无法解释的材料,甚至是毫无意义的东西。
梦与语言,在我们的观念和经验中,很容易就会将梦看成是语言;我们会说:“张三昨晚睡觉说梦话了。”看似毫无问题,事实上并非如此。在弗氏的梦理论中,梦可以说是一种语言,至少是一种表达方式。但维氏提出了疑问,梦境是思想吗?梦是语言吗?
梦境是否是思想。做梦是否是在思考某个东西。
假定你把梦境看作是一种语言,一种说话的方式,或象征某个东西的方式。可能有一种有规律的象征,不必是按字母排列的――譬如说,可能就像是中文一样。于是我们就可以找到一种把这种象征翻译成日常谈话、日常思维的语言。但这样,翻译就应当可能是这样两种方式。就应当可能是用同样的技术把日常思想翻译成梦的语言。正如弗洛伊德所说的,这从未这样做过,也不可能这样做。所以,我们会怀疑做梦是否是思考某个东西的方式,甚至它是否是一种语言。
显然有某些与语言相似的东西。(12卷,376页。)
因为梦中的某些东西实在太像语言了,以至于我们深信梦是一种语言;我们明明听到张三在梦中叽里咕噜说过不停,还叫着他家媳妇的名字,怎么会不是语言呢?那是因为我们已经在语言的“先见”中作出的判断,是在我们的立场,用语言道说张三的梦,可能只是张三睡觉时发出的声音,或是未进入深睡眠状态下发出的声音,还可能是他睡觉的习惯,经常发出叽里咕噜的声音。维氏通过反证法论证了梦不是语言的观点;如果梦是语言就意味具有规律性,可以掌握和交流,并且可以与语言互译,释梦的工作是将隐梦翻译成显梦,用语言表达出来,使之成为日常思维和谈话可交流的东西,但是我们却无法将日常思维和语言翻译成梦。这正是维氏竭力反对的私人语言。
梦与解释,梦能够呈现出来,还形成理论,其关键就在于解释;在精神分析学家那里,梦经常被解释成有意义的东西,像是事先就安排好了,是幻觉和欲望渴求的实现。维氏反对这种解释的单向化:
梦境的特征就在于,它们常常能够使做梦者唤起一种解释。
梦境想象中似乎存在某种东西与语言记号类似,就像是纸上的记号或沙滩上的记号一样。可能没有什么记号会使我们看做是我们所知的字母表中的约定符号,但我们可能有一种强烈的感觉,认为它们一定是某种语言:它们意味着某个东西。莫斯科有一座有五个塔尖的教堂。在每个塔尖上都有一个不同的雕刻结构。人们强烈地感觉到,这些不同形状和安排一定意味着什么东西。(12卷,373页。)
对梦境所作的解释并不只是一种。有一种解释工作(比如说)仍然属于梦境本身。在考虑梦为何物时,重要的是要知道它究竟发生了什么,当把它(譬如)与所记住的其他联系起来时它的外观变化方式。在最初醒来时,梦境可能会以各种方式给人留下印象。人们可能会感到恐怖和焦虑;或当人们写下这个梦境时,人们会有某种激动,感到对它很有兴趣,感到由此激起了自己的兴趣。如果人们现在记得前一天的某些事情,把它们与梦到的东西联系起来,这就有所不同了,改变了梦的外观。如果对梦的反思会使人们记得自己在童年时代的某些事情,这就又是一种不同的外观,等等。
另一方面,人们会提出一个假设。在阅读关于梦境的报告时,人们会预见到,做梦者可能会被唤起这样或那样的记忆。这个假设可能得到也可能没有得到证实。这可以叫做对梦境的科学处理方法。(12卷,374页。)
梦境是希望的实现这种说法非常重要,这主要是因为它指出了所需要的某种解释――这种东西可能会是对梦境的解释。与此相反的另一种解释是说,(例如)梦境只是对所发生过的事情的记忆。(我们并没有感觉到记忆唤起了解释,就像我们对梦境所感到的一样。)某些梦境显然是希望的实现;例如,成人的这种性梦。但如果说所有的梦境都是幻觉希望的实现,那就是胡说八道了。(弗洛伊德最常见的就是给出我们所谓的性的解释。但有趣的是,在他所给出的所有梦境报告中,没有一例是直接的性梦。但这些都像下雨一样普通。)……所以,梦境并不是幻想满足了什么东西。
可能是有许多不同的种类梦境,而对所有这些梦境不存在惟一的解释线索,正像有许多不同种类的笑话,或像是有许多不同种类的语言。(12卷,375页。)
并非所有梦境都有先天的意义,是解释赋予了梦以意义;而对梦境的解释,并非单向度的,解释会因为梦境的相关物以及清醒后所回忆的梦与现实所组成的外观的变化而发生改变。如,我听见张三睡觉时“啊!”地叫了一声,精神分析家会想尽办法使之与性相联,是张三在梦中达到了性高潮;而此外,也可以是张三在梦中看到了一条可怕的蛇而发出的尖叫声,刚好昨天他在回家的路上碰到了一条毒蛇;还可以是他和妻子吵架,被气急败坏的妻子打了一下,发出来的疼痛声;……甚至就是张三睡觉的一个习惯,每天睡觉他都要“啊”地叫两声。对梦境的解释,犹如语言一样,不存在唯一的解释线索,而是多维度的,只有在具体的游戏中才能给出恰当的解释。 [1]弗洛伊德:《弗洛伊德文集》,长春出版社,2004年,第2卷,《释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