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真的,若非老潘同志对“德川家”情有独钟,恐怕没有人会赞成把百年一遇的聚餐机会便宜给一家日本料理店。对此,产品和技术部的同志都说,德川家只有吃饭一项功能,在用户体验上缺乏多元化服务,相比之下钱柜就好一些;设计部的同志则说,德川家虽然采用和风包装,但料理就是料理,不应该自助,一自助就显得不伦不类,破坏了日餐的美感;品牌部的人普遍认为,抵制日本品牌应该从小事做起,除非以后所有日系产品和日本餐馆都挂上快车的logo。然而,当老潘在RTX上郑重宣布他“要先回家洗脚”的时候,所有的争论都嘎然而止,并迅速转变成一种恐慌。
有一点必须加以说明,那就是德川家的的饮食特色:那里的客座以包厢为主,包厢里铺满了榻榻米,食客进包厢之前要脱鞋,围坐在桌子两侧就餐。据从小被日本文化熏陶长大的小鸡斯基介绍,这是一家很正宗的日式餐厅――日本男人在下班后,经常三五成群地流连夜店,以忘记工作、缓解压力为目标,大都要喝到酩酊大醉。但小鸡本人对这种地方兴趣并不大,因为他家装修,用的就是榻榻米。
毫无疑问的是,如果吃饭之前不脱鞋,老潘就不用回家洗脚,众同事也就不必诚惶诚恐。随便算算也知道,二十二个人聚餐,餐桌底下势必会聚集四十四只脚,除去老潘的两只还有四十二只,所以真正令大家感到恐怖的,乃是那注定来不及处理的四十二只脚。对味觉稍有常识的人都很清楚,要毁掉一顿美餐,一只汗脚足以,两只都属多余。而我们那些即将暴露在榻榻米上的脚,几乎百分之百来自产品、技术、设计和品牌部门,那都是最擅长熬夜加班的一群人。工作的性质决定了这些部门盛产汗脚――你见过有人加班加到半夜出去洗脚的么?
虽然我不知道为什么RTX上的同志们纷纷将怀疑的目标指向俞黎,但我相信,任何谣言都不是空穴来风。这就如同当初萨达姆老师搞不懂为什么小布什要把他列为头号恐怖分子――世贸大厦明明是拉登老师撞的,这笔账却要记在他头上,假装公正的人不免会替萨老师喊冤。但是,我们都知道,萨达姆老师倒霉,是因为他早有恶名在前,怪不得别人。事实上,人有了某一种前科以后,再发生类似的情况时,就算无辜也很容易被揪出来,所以当大家预感到汗脚之灾即将降临时,就以各种形式谴责俞老师,仿佛已经被俞老师所害。这说明俞老师和萨达姆一样,一定是早有恶名在前,怪不得别人;不同之处在于,我们之中完全没有人为俞老师喊冤,重庆韩语培训学校,这就令原本是谣言的信息变得更加可信。
有人说,俞老师的袜子脱下来以后,可以自然直立,四级以下的风吹不倒,好像被施了魔法;还有人说,俞老师住的地方从来不用点蚊香,夏天偶尔有蚊子误飞进来,发现味道不对就离去了。吴克斯基甚至翻出了一打全新的男袜,准备送给俞老师作防味之用,但老潘说,俞黎就算把十二双袜子全套上也没有用,因为汗脚和洪水一样,宜疏不宜堵,味道越捂越浓厚,吴克觉得有道理,就把袜子收起来了。
在我看来,尽管没有确凿的证据,证明俞老师一定会显灵,但大家对他的围攻还是很有必要的。根据先前的推理,既然我们已经注定了要为某只汗脚所害,而且吃饭的时候,谁也不好意思当面说出来,饭后说出来又显得很小气,那么现在不说,又更待何时呢?反正也要发泄出来,所以不管指责谁,都差不多。至于那个被围攻的人为什么是俞老师,恐怕只有他自己才能解释清楚了。
当然,对于脱鞋就餐这种传统,我们还有另外一种解释,那就是,这是日本饮食文化的一部分。日本料理自镰仓时代就产生了严格的体系,直至今日已经有了四、五百年的历史,谁敢保证四、五百年来日本人没有汗脚?据我推断,真正的传统日本料理,就应该是伴着足下之味发展起来的。要想吃到正宗的日本菜,你就不能穿鞋,否则就像吃拍黄瓜不放盐一样,总觉得缺了点什么。可惜的是,直到入座后,我才弄明白为什么日本料理很少放盐:当汗脚达到了一定的境界,周围的空气会逐渐凝固,变得像盐一样咸,相应地,料理本身就应该尽量淡一些,这样味道才对。更可惜的是,当我了解到这一点时,我已经不想再吃任何东西了。如果你不相信我,下次再吃德川家,你只要坐在俞老师身边就会明白。
当我们这半边的人还沉默在咸湿的空气中时,重庆日语培训学校,老潘率领的半数同事陷入了疯狂。我们这边的人眼睁睁地看着吴克斯基用两根牙签夹起了一块硕大的芥末,好像一个用芥末做成的章鱼小丸子。吴克发出一声淫笑,将芥末递到“小胖”梁志辉面前。这时,周围的人都用期待的眼神,等待着梁小胖把那坨绿色的块状物吃下去,除了陈应明――陈老师面带诡异微笑,已经几乎被灌晕,正在用一种独特的方式鼓掌,但外人怎么看都像是在挠墙。
引起这种情况的直接原因是我们就餐的人太多了,于是只好分成两部分,就像朝鲜和韩国那样形成两个地带,不同之处在于他们那半边很热闹,我们这半边很安静――我们这边空气盐分太大,好多人不好意思开口说话,就连服务员小姐,本来都是从我们这一端上菜的,后来都改成从“朝鲜”、“韩国”之间的三八线上菜了,估计也是考虑到自身盐分摄取的结果。
当时,在老潘的那半边,正在流行一种游戏――游戏开始时,大家每个人都选择一些食物,放到一个小碗里,然后“庄家”准备出与在场人数相同的牙签,其中有一根断签,每人抽一根,抽到断签的要负责把碗里的食物都吃掉,否则就喝一扎啤酒。该游戏最损的地方,在于每局都会有一个倒霉蛋吃掉自己想让别人吃掉的东西,如果不喝,就会像陈应明老师那样被灌晕。
事实上,它是一种概率游戏,虽然胡振勇老师一再声称大家的概率是相等的,各为10%(他们那边有十人参与),但我知道其实不是的。对第一个抽签的人而言,抽到断签的概率的确是10%,但到了第二个人,就是1/9,即11%,对第三个人而言就是12.5%,此后概率不断提高,直到最后一个人,面临庄家的对决,中签率高达50%!由此可知,庄家中签的概率最低,这和开赌场是同一个道理。胡老师在主动坐庄的时候,已经把这些因素考虑进来啦。但是,不知道是哪里出了问题,胡老师居然几次三番地把断签留在了自己手里,这种现象说明概率论不可全信,必须把运气问题考虑进来。
最后,我们可以说说梁小胖是如何吃掉了那一坨芥末。小胖看到已经有太多人起哄,尤其是在场的所有美女都在鼓掌示意,这一坨如若不吃下去,在形象上的损失就太过严重。躲是躲不掉了,小胖便站起身来,走到三八线附近,将芥末一口吞下,仰头、闭眼,好像在吞服药丸。伴随着众人的一声欢呼,小胖的男人形象树立起来了。
第二天,小丹波波娃偶遇小胖,问道:那芥末辣不辣?小胖说:很奇怪,一点都不辣,就是有点咸。